上海动物园为“禁止给婴儿喂奶”致歉：对儿童友好才是真文明

在动物园展馆内给10个月大的婴儿喂奶是不文明行为？近日，上海动物园工作人员阻止游客在科学教育馆展厅内给婴儿喂奶，引起极大的关注。

据当事人茅先生向媒体反映，6月14日中午时分，他们一家人在上海动物园游览时孩子饥饿，由于唯一的母婴室距离较远，茅先生选择在动物园里的科学教育馆用随身携带的奶瓶给孩子喂奶，但却遭到了工作人员的驱逐。茅先生表示，工作人员说馆内不能饮食，但他索要《游客手册》时对方无法提供。双方一时间争执不下，互相指责“不近人情”与“不文明行为”，茅先生回家之后电话投诉，6月24日上海动物园打来电话表示“工作人员依规履职，无需道歉”。

最新的消息是，6月30日晚上海动物园发布通报，表示“对工作人员教育培训不够到位”“深表歉意”，将“提升服务意识与人文关怀”。

此事的关键在于，所谓“园内不能饮食”的规则，是否适用于十个月大的婴儿？工作人员起初所说的“不文明行为”的标准如何，又是否适合“给婴儿喂奶”的场景？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诸多公共场所都有禁止饮食的规定，本意是为了防止食物气味扩散与可能的泼洒带来坏处。比如说，图书馆古籍阅览室严格禁止饮水，就是为了避免损害珍本；又比如，博物馆禁止在馆内饮食，也是为了避免影响他人参观体验；多个城市的地铁也出台规定禁止饮食。

但这些禁止饮食的规定仅能约束成年人，而不能将儿童尤其是婴幼儿也纳入其中。十个月大的婴儿根本无法预测其何时会饥饿，而且饥饿时也不能像成年人一样要求其忍耐，要求他们像成年人一样遵守禁止饮食的规定，是强人所难。南京地铁7月1日起实施的最新乘车规则，将车厢内禁止饮食改为禁止进食，允许饮水，而且明确规定婴儿不在禁止进食的范围之内。这才是人性化的规定。

如果有专门的母婴室用于给婴儿喂奶，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问题是，上海动物园唯一的母婴室在大门外的游客服务中心，并且没有明显的指引标志。茅先生一家已经进入动物园，再要求他们到门外的母婴室给孩子喂奶，显然是不合适的。况且当天上海天气炎热，茅先生在唯一开了空调的科学教育馆展览馆给孩子喂奶，是合理的选择。即便工作人员认为他们在进门的位置给婴儿喂奶，会妨碍其他人的参观，也完全可以引导他们到不妨碍人群的地方，而不是粗暴驱赶。

至于工作人员所说展厅内展品多数为纸质藏品，因此不能在展厅饮用液体的说法，更是强找的理由。从媒体拍摄的展厅照片来看，展品只不过是些打印在展板上的文字和图片，并不是什么怕潮湿的珍贵文物。而茅先生也看到有游客在展馆内喝水，工作人员并没有制止，为何用奶瓶喂婴儿喝奶却不行呢？

正是因为婴儿需要全方位照顾的特性，公共场所才会建设母婴室以满足有娃家庭的需求，如此可以既方便有娃家庭，也最大限度地照顾所有人的公共设施使用体验。根据《上海市母婴设施建设和管理办法》及相关配套文件，经常有母婴逗留的公共场所，均需设置独立母婴室。上海动物园虽然有母婴室，却在大门之外，偌大的园内没有一个母婴室，这是否符合规定，是否“文明”呢？在炎热的天气下，却只有一个展厅开空调，不要说对婴儿，对其他游客，是否合适呢？

硬件设施不够给力还在其次，粗暴驱赶喝奶的婴儿更体现了对婴儿及其家庭缺乏同理心，没有服务意识。上海动物园处理茅先生投诉的负责人对媒体声称对携带婴儿入园的游客一直照顾有加，“有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看到宝妈们有难处，会主动带他们到办公区，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那为什么茅先生一家没有得到帮助，反而被粗暴驱赶呢？在引起舆论强烈批评后，上海动物园才表示将“提升服务意识与人文关怀”，这份迟到的道歉，让公众很难感受到上海动物园的诚意。

近年来类似的事件并不少见，反过来又会制约公共空间里儿童友好空间的建设。儿童是未来的主人翁，也是人类社会生生不息的保证。建设儿童友好社会，是文明社会的通行做法。公共政策规范与管束的是成年人的不文明行为，而非苛求心智尚不成熟的婴幼儿。

德国规定“必须无条件容忍孩子的哭声”，公共空间需有儿童活动空间与母婴设施，这样的公共政策都着力于首先在实体公共空间上实现儿童友好，进而在社会心理层面上打造友童爱童的社会氛围，由此形成的正向循环，不仅为己而且为人。无论从生育率与人口结构着眼，还是为长远公共利益着想，建设儿童友好社会/城市是一项对成人儿童都有利的公共政策，也是促进公共利益的正外部性事业。

2021年9月，国家发展改革委联合22部门发布《关于推进儿童友好城市建设的指导意见》，描绘了一幅建设“儿童友好城市“的蓝图，要求开展不同层级儿童友好空间规划研究，制定儿童友好空间与公共设施的规划标准。这起事件也显示，建设儿童友好社会需要双管齐下，既要坚决否定不合理现象，也要在公共政策与公共空间上对儿童友好，让未来的主人翁得以开阔而天真地长大。

王兢

责编 辛省志